我常常做一个类似的梦,梦见我在学校里,好象要毕业了,但我没拿到毕业证书,我快要去某个遥远的地方,不知道该去哪里拿证书,何时能拿到。或者我已经读过高中了,却还在重复读,我似乎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工作,我在犹豫是该继续读书还是去看看那个工作是否还在。这种非常类似只是有点小小变动的梦总是不间断地出现,有时连着几天做这种梦。
十九年前我高中毕业时投入了参加高考复习班的大军,不是因为我高考成绩不好,而是因为一纸高考体检的规则。那时体检是在高考之前进行的,体检结果是我有“心脏病”(室间隔缺损),必须做手术然后等待三年后心脏杂音符合一定标准才能上大学。我依旧参加了高考,在知道自己不可能被录取的前提下,我曾经给省招生办主任写信,希望考虑我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好能录取我。但那信如石沉大海。
尽管我身体一直很好,可如果我不做手术的话就没有上大学的机会。那时我家经济状况无法承担医疗费用,学校的老师和同学组织了捐款,我做了手术。接下来我又考了两年,直到第三年才被录取。后来,我在瑞典和英国都做了心脏复查,不同的医生都说那么小的室间隔缺损根本没有手术的必要。更具讽刺意义的是,2009年的心脏检查中发现我的室缺并没完全被修补,也就是说其实我一直都是个“心脏病”病人,事实证明我这个病人是有能力上学,工作,结婚和生儿育女的。
我的“心脏病”并没有给我生理上带来任何困难,外表上我一直都健康如常人,初中时还曾是校运动队队员。但它困扰我长达十多年,给我的生活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早在我读初中时,一次可能因为肚子痛看医生,医生说我的心脏有杂音,建议父母带我去大点的医院做检查。我爸带我去了地区医院,回来后也没说什么。后来我发现一封医生给我爸的信,建议他带我去做更详细的检查。我爸没有带我去,可能是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,也可能他觉得没必要。但从那时起,我知道自己可能有“心脏病”,很多事都不敢去奢望,我甚至暗暗想以后自己会单身,因为不想连累别人。中考体检时因为心脏杂音被定为心脏病,不被中专录取,还好高中收留了我。
我很喜欢上学读书,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,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学有所成。别人上高中都指望能上大学,只有我在上高中之前就知道自己没有上大学的希望。我的初中和高中时光是靠着张海迪等人的事迹激励自己,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是残疾人,但我被社会列为残疾人;一个不被社会认可的人更希望自己对社会有用。就这样度过了三年虽然有阴影伴随但很充实的高中生活,“被判决”的那一日来到。感谢老师和同学以及一些不认识人的帮助,我有幸上了大学。大学毕业读研究生,找工作都曾担心体检。好在我出国后,这个问题不再成为障碍,没有人因为我心脏有杂音而不让工作,没有人因为有心脏病而建议你不要生小孩。
然而十几年过去了,我还在做着与之相关的恶梦。有时看似严重的病其实不可怕,但因为这病而受到的歧视却深深地影响着一个人。而对于那些真正生着重病的人,如果再加上社会的歧视,生活会如何艰难?
想抱抱你,为那些过去了的不幸和当下的幸福。
maybe it’s a blessing~ 🙂
it might be the reason you are so humble, compassionate and considerate~
谢谢两位的留言。因心脏病不能上学这件事对我的影响真的是很大,从初中到高中到上大学前的六、七年里我是靠写日记、随笔来支撑的。所幸的是我生活中碰到的人(尤其同学和老师)都很好,不过他们大都直到我体检没通过才知道我有心脏病。
如果没有同学、老师和其他好心人的帮助,我是怎么也不会完成我的大学梦的。
[…] 看我博客(尤其是看了序言的)的人知道影响我人生的两件大事:心脏病和乳腺癌。这里就分享七件我以前在博客里没透露过的事吧。 […]
要经常告诫自己放松心情。
[…] 从小学到初中,再到高中,最后到大学,高中是最值得我记忆的。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是个非常特殊的时期。在年级微信群上聊天,很多同学称呼我“学霸”,意思是我当年学习成绩拔尖。其实我当年是很喜欢学习的,而背后的原因是我知道自己极有可能不会有上大学的机会,高中会是我求学的最后阶段。我的那些高中同学是在我高考前体检时知道我有心脏病,因为体检没过关。事实上我在中考(初中升中专)时体检就没通过,才上了高中。所以我的努力学习不只是为了考试拿一个高分,因为再高的分数也无法进入大学的殿堂,体检是一道跨不过去的门槛。 […]
[…] 看了这个访谈录之所以感触颇深是自己现在是个安于现状的人。十几、二十几岁的时候是有理想的。因为被社会拒绝/歧视,想当老师育人,想成为社会学家改变/影响社会。后来毕业出了国,呆在了学术的象牙塔;再后来在公司工作不是很得志,更是想就这么“混”吧,只求一个简单的生活。 […]
跟你有类似的经历,小时候一只眼睛受伤,几近失明。所以每次这种考试,体检也是全家人最担心的,因为我的成绩很好,父母从来不用担心这一点。我记得高考体检前,父亲托了好多的关系,最后算是通过了。研究生毕业找工作,拿到口头offer后,体检又是一道坎,体检完后,HR通知我说由于眼睛的问题,不能录用我。当时心情非常糟糕,招聘我的line manager是个澳大利亚人,我就直接给她写了一封邮件,当时也写了很多,说了虽然我只有一个好的眼睛,但是这么多年来,这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学习生活,反而激励我更努力。或许我打动了她,最终还是顺利入职了。虽然现在对于眼睛的限制少了,但是每换一份工作,这还是一个隐痛。
那位招聘你的line manager不错,也是你自己努力争取获得的“胜利”。